折柳不只赠别，还有一阕战乱中的《章台柳》

　　折柳不只赠别，另有一阕战乱中的《章台柳》

　　2022年2月20日晚，北京第二十四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终结式在国家体育场举行，图为“折柳寄情”环节。新华社记者李尕/摄

　　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。北京冬奥会终结式用“折柳”演绎了昔人送别宾朋的浪漫诗情。实在，昔人不仅折柳赠别，还会咏柳寻妻。唐代诗人韩翃与爱妻柳氏唱和的《章台柳》，就将二人的恋爱演绎得缱绻悱恻。

　　韩翃字君平，系着王谢，其祖父即是诗仙李白一直念兹在兹的韩荆州，即荆州刺史韩朝宗。李白在《与韩荆州书》中曾有言，“生不用封万户侯，希望一识韩荆州”。韩朝宗最后官至京兆尹，即长安区域最高主座，韩翃父亲韩质亦做到京兆少尹即长安区域最高副主座。

　　韩翃本可不必加入科考，走门荫途径入仕。但他意欲一搏科场，凭才气登第，遂在唐玄宗天宝年间客居长安，准备科举。因韩翃不愿伸手从家里要钱，故“羁滞贫甚”。

　　有李姓将军颇为富有，与韩翃友善。韩翃的居处与李将军为爱妾柳氏购置的宅院相近，二人经常在柳氏住处饮酒赋诗长歌。柳氏“艳绝一时”，对韩翃渐生恋慕。李将军“知其意”，就玉成柳氏，又资助韩翃钱财三十万，供其生涯所用。

　　第二年，即天宝十三载(754)，韩翃考中进士。唐代士人及第后，并不能立刻获得官职，需待吏部审核，是为守选。守选时代，韩翃继续与柳氏在长安共居。一年后，天宝十四载(755)，安史之乱发作，韩翃意欲赴驻守潼关抵抗叛军的哥舒翰军中效力，写下《寄哥舒仆射》一诗，慷慨示意“万里长城家，一生唯报国”。

　　然而，韩翃不为哥舒翰所用，只能继续在长安守选。柳氏劝韩翃应实时回乡探望双亲，报喜高中进士，也隐约有希望韩翃将两人亲事见告怙恃之意。

　　那时朝廷平叛形势尚好，长安与各地交通还算顺畅，韩翃放心回乡探亲。不意，韩翃刚脱离没多久，潼关失守，长安陷落。柳氏生涯无着，变卖首饰为生，后恐惧因姿色受辱，就“剃头毁形”，到法灵寺出家。

　　平卢淄青(今山东省青州市一带)节度使侯希逸，素闻韩翃才名，请他到幕府任主管文书事务的书记一职。长安收复后，韩翃托人到长安探访柳氏着落，并捎去一个装满金子的锦囊，在锦囊上写下《章台柳·寄柳氏》：“章台柳，章台柳，昔日青青今在否？纵使长条似旧垂，亦应攀折他人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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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章台是西汉长安妓馆所在地，因位于秦国宫殿章台下方而得名。大乱太久，韩翃不知柳氏是否尚在人世，更不知她在战乱中若何生计，甚至想象到柳氏可能为生涯或歹人所迫委身青楼。但无论若何，这一切韩翃都不在乎，他唯一在乎的是柳氏平安。

　　柳氏得诗，“捧金呜咽”，回诗《章台柳·杨柳枝》答道：“杨柳枝，芳菲节，所恨年年赠离别。一叶随风忽报秋，纵使君来岂堪折！”

　　韩翃接信大喜，欲与柳氏相见。但两人一在青州淄青，一在长安西京，器械相隔千里，为叛军阻隔，道阻且长，无法会晤，相聚之事只能暂且弃捐。

　　唐朝借兵回纥收复长安后，番将沙吒利立有战功，“窃知柳氏之色”，遂将她“劫以归第，宠之专房”。韩翃诗中“纵使长条似旧垂，亦应攀折他人手”，竟然一语成谶。

　　代宗永泰元年(765)，侯希逸被部将戎马使李正己发动叛乱驱逐，代宗授予他尚书右仆射的虚职，允许他带亲随文武栖身京城。韩翃这才追随侯希逸，回到远离十年的长安，却不知柳氏所踪，“叹想不已”。

　　一天，韩翃在长安龙首冈偶遇一辆帷幕香车，因心中忖量柳氏，不觉移步追随。只听车中人问道，“得非韩员外乎，某乃柳氏也”。两人一别十年，终得相会。

　　柳氏让身边女仆告诉韩翃，自己已被沙吒利抢夺，此处未便深谈，请明晨赴道政里门一见。第二天大早，韩翃赴约而至，柳氏从车中递出随身所用香膏交给韩翃作为纪念，示意“当遂永诀，愿置诚念”后离去。此时的韩翃已经名列大历十才子，却不能保全心爱之人，不禁肝肠寸断，痛哭流涕。

　　当天中午，淄青平卢幕府众将在酒楼聚会，请韩翃加入。韩翃委屈准许，但加入后色颓丧，痛苦不堪。将军许俊与韩翃素相交好，得知真相后，拔剑相助，请韩翃写下文字信纸，骑上快马，弯弓携剑，径直闯进沙吒利贵寓，让柳氏确认是韩翃字迹后，立即将她带走交给韩翃。韩翃柳氏相对而泣。

　　那时沙吒利正得圣宠，韩翃、许俊请求侯希逸主持大局，代为疏通。侯希逸上表代宗，叙说原委，请求代宗玉成韩柳。代宗听闻此事，唏嘘良久，下诏“柳氏宜还韩翃”，同时赐沙吒利二百万钱作为抵偿。

　　终于，韩柳坠欢重拾，长相厮守。唐代文人许尧佐凭证此事写成传奇《柳氏传》，撒播甚广。

　　(作者系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博士)

　　吴鹏泉源：中国青年报